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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发私信

【风云】枫桥夜泊(01—02)


荣耀光辉属于他们,OOC扯淡属于我。

真人RPS注意!!!切勿上升至真人!!!切勿转出LO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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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桥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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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风云

注:民国AU

文:薏米糖粥

——切勿上升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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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故人

 

新历七月,苏州正直梅雨,天气湿热难耐。

 

蔡云胸口发闷,身上关节也像受了潮沤了水汽,湿淋淋得难过。他想起前些年还在广州时,每逢这种天气,年幼他三岁的少年总会摇着把芭蕉叶,或是燃了艾草祛湿,他们并肩躺在竹筒楼发潮的床铺上,絮絮叨叨念学堂发生的趣事。

 

女中的氛围总是平静又雀跃,蔡云站在讲台,手指不自觉去捻领口纽襻。

 

他不过二十七八,本就生得清秀,周身萦绕着缱绻倦怠的书卷气,身量颀然纤瘦,乍看有几分病弱。眼皮薄而干净,眼角些许下垂,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今天下课。”

 

声音也独特,研出的墨藏在竹简里藏了千年似的,轻声细语中裹着呢哝的鼻音和沙哑,软却苍劲。

 

这先生独来独往,离群索居,和谁都笑得温和,又分得疏远。

 

他还是解开了那颗碍事的纽襻,呼吸霎时顺畅起来。

 

洗的发旧的青灰色长衫里坠着枚做工古朴的戒指,乌蒙蒙早就失了银饰的亮度,像是在心口摩挲出了一层岁月的雾气,随着他的动作晃悠悠地落在外面。

 

有眼尖的学生见了,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笑问他挂心谁家小姐,连戒指都藏在贴心窝的地方不舍得被人看了去。

 

蔡云失笑,自然把戒指塞回贴着皮肤,边布置功课边打哈哈,“广州城西关大屋住的千金小姐,高攀不起,求之不得。”

 

学生们哄笑,见他不愿详说,也就不再深究,岔开话题沉不住气地讨论起北平沦陷,不知苏州能耐几日。 

 

“听说城外守备又有军队驻扎进来。”齐耳短发的女学生和后桌同学咬耳朵,“哥哥昨夜说要去参军杀敌,被爹爹罚跪了一宿。”

 

“今日商会筹捐现洋,犒赏三军,”还有学生羡慕道,“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多威风。”

 

她们尚且十六七岁,怀着年少壮志未酬的热血豪情,却是不曾真正明白生离死别、国破家亡之痛之苦。对这世道仍抱有一丝天真的期许。报纸上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惨状远在千里,感同身受不过是个顺耳的说辞。

 

“先生倒是不愠不火,沉得住气。”

 

有学生笑嘻嘻地把话头丢给了蔡云,他正把教案放回皮包,听这话眉梢一挑,自嘲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人经得久了,即使心里兵荒马乱,面上也能波澜不惊。蔡云撑了伞,雨水淅淅沥沥落下来拍打着伞面,迸溅在同益里巷弄崭新的青石板路上,每逢阴雨天他便没了食欲,只买了两个净素菜包子,热腾腾地捧在手里,往独租的住处去。

 

不知怎的,他今日总能回想起些不愿深思的旧事,想起某个他从细路仔开始看到大的俊朗少年,想起他们一同淌雨跑过湿滑的清水砖骑楼街,站在吊扇门旁冲对方傻笑的模样。

 

也许是分别那天的广州也落了雨的关系。五年前农历七月十五后的夏日,广州火车站人声鼎沸,他被半空和心窝里的水汽浸得胸肺憋闷,少年直到他登上列车还不舍放手,把外套解了执意塞进他怀里。

 

外套口袋里遗忘着两张宝华戏院的票根,《胡不归》,少年生日那天的戏场,他们都听得昏昏欲睡。

 

票根正夹在他的日记本里,从东洋带回来的牛皮本没写几个字,却零零散散夹了不少不舍丢弃又不忍回望的东西。

 

蔡云今年二十有七,苏州是他的家乡,他在这里长到十二岁,又在外漂泊了十年,广州是他停泊最久的港湾。荔枝湾宝华路丝竹盈耳、歌声遏云,少年蹬着双原木刨的木屐,啪嗒啪嗒闯进他暂住的,汤老家竹筒楼前紧闭的三重门。

 

只想起他,故乡就变成异乡了。

 

拐过一株枝繁叶茂的香樟,就到了蔡云的住所,同益里刚建成不久,暂且少人居住。外头世道乱,本土人也已鲜少出门,城外又添了兵,黑云压城,人心惶惶。

 

“情惆怅,意凄凉,枕冷鸳鸯怜锦帐,巫云锁断翡翠衾寒。”

 

那些日子茶楼街亭绕梁三日的曲调萦绕不去,他不由得哼出来,才想起这正是他和少年最后一次睇大戏听得的唱词,缠绵悱恻,悠然婉转。

 

同益里巷口,一道人影孑然独立,突兀地伫在石库门下,如同三伏夜晚一道惊雷。

 

你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定有一人在命劫中铭心刻骨。即使你们许久未见,他抽长了身形,更变了模样,陌生了眉眼,你却仍旧能从他的一抬手一低头,一块额骨的形状,甚至一根头发丝的角度里清楚地辨认出他来。

 

如同穿越几千里土地,几千万人群,独独一眼便能锁定彼此的身影。

 

蔡云想,阿宝,你就是那刻骨铭心之人。 

 

他死死将指甲抠进掌心,才能确保伞柄不从手中滑脱。炎热夏季里冰凉的雨水迸溅在裤脚,肩膀,脸颊,冷得他心口打颤。 

 

自己定是在做梦,蔡云恍惚思付。雨水落在香樟上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他却只能嗅到荔枝湾荷塘里的淤泥的腐朽、茶楼早茶糕点的甜香、竹筒楼熬煮汤药常年不散的酸苦……和少年身上码头水腥同午阳灼灼混合的炽烈。

 

“……”他张了张嘴,看那梦向他伸出手来,少年早已不是少年,记忆中青涩稚气的眉眼已然深刻浓郁,比自己高了,戎装加身,风华正茂。

 

他的手落在蔡云脸颊,掌心温热如初。

 

“阿蔡,”他说,“你怎的又瘦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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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无猜

 

十五甫附近大街小巷乱跑的仔都被家中阿妈叮嘱过,“不许到汤先生家门楼胡闹,他家新来个少爷,病恹恹好生娇贵,可别贸然招惹,无事生非。”

 

这年头不太平,北方直奉争斗正酣,端阳刚过,总统府被围攻的炮声似乎还萦绕在广州城上空,被逐渐闷热潮湿的天气纠缠着,扰得人心交瘁,嘈杂又惨寂。

 

阿宝抱着个灰色麻罗布包裹,那里面规规矩矩地叠着件新裁的绸布长衫,是他阿妈得意手艺,立领斜襟,左右开裾,四枚青蓝纽襻皆是亲手缝制,精巧得喜人。

 

广州入了农历六月便热得烦闷,九岁的男孩趿拉着原木木屐,只觉脚底打滑。街两旁新开张了家西洋点心铺,紧挨着生意红火的莲香楼,飘散出甜腻的香气,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今日学堂休学,他本想撒了欢扛了网去湖边树上粘知了,不想被他阿妈揪着领子抓回来,交代他把这衣服送去主顾汤先生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地念这料子金贵得很,可别贪玩误了功夫搞脏弄坏。

 

他不情不愿地跑过骑楼街中狭窄的石板路,汤先生家的竹筒楼就在这巷弄里头。汤先生年过半百,身体硬朗,民国前曾在时敏学堂当过一阵子国文先生,西学东学皆有涉猎,学识渊博眼界宽阔,深得尊敬。

 

先生是他阿妈店里老主顾,近些年西洋风潮席卷了华夏沿海,城里新添了不少剪裁洋装西装的裁缝铺子,一人多高的玻璃落地橱窗整洁明亮,阿宝有次路过,被里面展览的洋装旗袍花里胡哨的料子晃花了眼。

 

新河浦一代迁来的军官富甲、太太小姐都心仪那些。但也有些巷弄街口的老住户,甚至西关大屋住着的富家少爷千金留恋传统些的旧物,专找些藏在十五甫、多宝大街、上下九步行街骑楼里的小裁缝店量身裁衣。 

 

他停在吊扇门外,心想这衣服估摸是给新搬来的小少爷裁的,他抬手敲了敲门,一边从木屐里脱出脚,在另边小腿上蹭了蹭。

 

“请问哪位?”过了不多时,门里传来素雅的一声问,调子和学堂里的细路仔,门楼下的女仔都不同,又软又沙,好像阿妈手里的棉布料子,“劳驾等一等。”

 

樟木大门被拉开,十几岁的少年站在趟栊缝隙里头,修长高挑,面如白玉。

 

阿宝有些呆愣,他年纪尚幼,除了荔枝湾周边居住的街坊四邻,也只见过私立学堂里的同期和文绉绉的教书先生。他们都不似这半大少年,仿佛从画片里走出来的贵家少爷,风度翩翩,好看的紧。

 

少年见他也是一怔,脚门外的男孩比他矮出一个头,眉俊目朗,面色微红,一头毛扎扎的头发剃得规整,发茬还泛着新,上身套着旧却整洁的白布短褂,扣子整整齐齐,麻色短裤下露出一截细瘦却结实的小腿。

 

“你是傅氏裁缝铺的孩子吧,汤老说今日会有人来送长衫来,”他立即反应过来,弯月似的眼一垂,侧身把阿宝往院里让,“快进来,天热吧,看你一头汗。”

 

他轻言细语,有着陌生的口音语气,按往日,阿宝是绝不会踏进陌生人家一步的,但今天不同,一来他和汤先生相熟,他的名字都是汤先生教来写的。二来年长些的少年笑起来太好看,好看到蛊惑人心。

 

他进过几次汤先生家,竟比少年更显轻车熟路一些,右厅旁庭院里布置的石山花木都是熟识的,柳木子黄花正艳,一旁安放着上了年头的藤桌藤椅,倒扣着本翻卷了边的线装书。

 

藤椅边架了个红泥小炉,砂锅里正小火煎着黑黝黝的中药汤,药味酸苦呛人,熏得阿宝打了个喷嚏。

 

“你便是阿宝吧,汤老和我提起过你,”少年捧了布包送进屋里,又快步出来,见男孩正盯着煎药的砂锅看,便抿了抿唇解释,“梅雨季太潮,心肺旧疾复发。”

 

他生在腊月,正是湿寒交加的时日,偏赶巧那年末冬极冷,苏州城落了雪,家中炉火不旺,他就从襁褓里受了凉,落了病根。

 

阿宝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仰着头,“我听李阿婆讲过,从苏州城来的小少爷,身子骨虚弱。”

 

他没见少年眉眼间神采逐渐暗淡,只露出个男仔特有的没心没肺的笑,“这周围的仔都害怕汤先生,也怕扰了你的病回家挨鞋底哩。”

 

“你不怕?”少年一挑眉,颇有几分灵动俊逸,他捻了朵落在地上的柳木子花,手指细长秀雅。

 

“不怕的,我阿爸不在家,阿妈不会打我。”不大的男孩子挺了挺胸脯,“只打过一次,把鸡毛掸打断了,我也没哭。”

 

少年笑起来,他头顶有方去了遮盖的天井,阳光斜斜地漏下来,细细碎碎在他身上洒下一席金箔,他拉了阿宝的手坐在炉旁花砖台阶上,令男孩看清了他左颊一颗小小的痣。

 

“我叫蔡云,风起云涌、风卷云舒的云,”少年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读过书识过字,觉得蔡字太过复杂,就略过了姓只提了名,末了又加了句,“长辈也唤我子乔。”

 

“喔,”男孩似懂非懂,他抓抓头发,“我是那个风。”

 

蔡云没明白,男孩略显着急地抓了他的手,掌心向上,肉乎乎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力道还不小。

 

“傅、海、风,”他写完了也没撤手,还将蔡云的手指在手心里攥着,“汤先生教过的,风起云涌,风卷云舒。”

 

蔡云心说汤老倒是省事,一个词教了两个人,又觉自己和这男孩有些缘分,广州人总把命缘、风水之类挂在嘴边,他是听姆妈提起过的。

 

他不着痕迹地挣了挣手却没挣脱,阿宝不单攥了他这只手,又将另一只擒过来,捂在比他短了一截的巴掌里。他低着头,从蔡云的角度能看到他饱满的额头,两把小蒲扇般浓密修长的眼睫忽闪忽闪,眉心老成地蹙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这般凉,”他捏着蔡云的手指搓了搓,“阿妈说手脚凉的仔要人疼呢。”

 

直到很多年后,蔡云都会在午后小歇的梦里回忆起这个初夏的庭院。想起从那日起镌刻在手心,烙印在心底的名字。想起男孩执拗地牵了他的手,就再也不曾放开过。

 

我的姓名应当如何珍惜,珍惜的唯有你的名字。㈠

 

汤药咕嘟嘟冒出泡来,蔡云这才回过神似的,急忙抽了手去端那砂锅,他被烫了下,轻轻抽了口气,将发红的指尖含在嘴里。 

 

药汤盛进瓷碗,放在一旁等着晾凉,傅海风见藤桌上扣着本翻看了一半的水浒,正读到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

 

“有分教:血染波红,尸如山积。直教:跳浪苍龙喷毒火,爬山猛虎吼天风。毕竟晁盖等众好汉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蔡云被男孩字正腔圆,平仄不分的唱书吓了一跳,他一板一眼的岭南话里居然带了不伦不类的天桥京片子腔,铿锵有力又脆生生甚是滑稽。

 

“哟,”蔡云端着药碗笑,“你怎的还会说书。”

 

“花生巷来了个北平说书人,说是北方混战,家里遭难逃到岭南来,他在悦来茶楼开书,我便去听。”男孩回答,他小心地翻书,有点奇怪地抬眼,“这书怎么没有招安后三十回。”

 

“被我撕了,”蔡云面色温和,一仰头一口气将汤药灌进嘴里,绷直的颈线随着吞咽的动作起伏,他似是早就习惯了汤药的苦涩,只皱了皱眉,用手背擦了擦嘴,停了停把话说完,“我不爱看。”

 

傅海风已经没再留心这个话题,他也喝过药,被怪滋怪味的汤水恶心得舌头发麻,从此誓死都不再沾一口中药,嗅都不想再嗅一下。

 

他心下一动,伸手到裤袋里摸了摸辛苦攒下的铜板。

 

“阿蔡。”他唤面前被汤药味道折磨却能不动声色的少年。

 

“你叫我什么?”蔡云笑看这比自己矮小的男仔,他在几天后知道了阿宝是民国二年生人,比自己年幼三岁。

 

命数就是奇怪又蛮不讲理,看一个人顺眼也是一样,就好像这大千世界注定会有个人在某处等你,见过了便不愿分开一般自然而然。

 

“阿蔡,”阿宝又确认了一遍,“你等我一下。”

 

不待蔡云回神,男孩已经跑出了三重门,木屐坚硬的底子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清脆悦耳,渐行渐远。

 

蔡云嘴里发苦,又酸涩,没过多时,他听到男孩又噼里啪啦地跑了回来,他累得直喘,手里攥着个精巧的油纸包。

 

莲香楼的杏仁饼,男孩把点心塞进他手里,“你食呢个。”

 

绿豆粉揉了黄奶油,烘烤出的扑鼻香气令蔡云晃了晃神,只觉阿宝的手比这刚出炉的点心还烫。酥软棉糯的糕饼隔着油纸,和他正被夏日灼烤的心一般,一碾就碎成了末。

 

他们坐在花砖台阶上,就着巷口飘来浓郁的山栀花香,分吃了这块小小的杏仁饼。日后长长久久,聚聚散散的岁月里,他们分享过许多吃食,每次蔡云都能回想起这块杏仁饼的味道,甘香松化,齿颊留香。

 

民国十一年,十二岁的少年郎还不知岁月迢遥,他只觉得甜,盖过汤药酸涩恶苦,挨过远走他乡、伶仃漂泊之殇,头次没了胃中翻搅的苦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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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㈠我的姓名应当如何珍惜,珍惜的唯有你的名字。——芥川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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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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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阅!求小红心小蓝手!求鼓励!我终于没忍住挑战了民国风,还一竿子支去了领导人的家乡,广州(近)和苏州……我是个在西北读书的东北人……对南方基本等于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

所以就买了一大堆相关书籍,所有知识资料来自——部分书籍+百度百科+胡编乱造。请本地人和考证党高抬贵手!

文风偏日系,对汉语言文学鲜少涉猎,不伦不类还请见谅。

关于文名,我觉得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巧合,“枫桥夜泊”这首诗便是写了蔡队家乡姑苏城外夜景,诗题又恰好取“枫”(风),“桥”(乔)二字,想到这里时恰好人在图书馆,笑得周围人都以为我撒癔症。 

这只是个安安静静谈恋爱的故事,于那乱世,每个人都不过一粒尘埃,而每粒尘埃都是一部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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