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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亡命之徒(哨向AU|一发完)

  • 这几天生病卧床卧自习室的产物,逻辑基本为负,前言不搭后语,上句不接下句,完全是放飞自我想哪儿写哪儿了,写到后面我才发现我好像忘了哨向这个设定【捂脸】

  • 荣耀光辉属于他们,OOC扯淡属于我。

  • 真人RPS注意!!!切勿上升至真人!!!切勿转出LOFTER!!!

  • 请务必点开——BGM【JIN-仁- Main 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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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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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风云

 

注:哨向AU

 

文:薏米糖粥

 

——切勿上升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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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海风失去五感的第三天,也是蔡云和基地失联的第三天。

 

“不行,我没法入侵阿宝的精神海。”

 

鲍春莱遗憾地摇头,他正蹲在傅海风面前,只比他年幼几个月的青年端正地坐着,神态面色一如往常。他本就生得剑眉星目端正英俊,面无表情时有种不动如山的冷漠,仿佛一尊精致却毫无生气的雕塑,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基地里没有任何一名向导能入侵,”他回头看着林单,往日顾盼神飞的眉眼拧得死紧,“除了云哥。”

 

林单没说话,左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移开视线,好像绷紧的弓弦兀地松下来,“五天,上头说只给五天时间。”

 

蔡云失联了,基地总控制台搜寻不到他的行踪,这只是一次小任务,去记录某个地区新发现的异形。恰巧傅海风伤了左臂,他就自己一个人接了任务,临走前还笑着交代傅海风准备好蛋炒饭等他回来。

 

代表蔡云的白色荧光点突然从追踪地图上消失的那个夜晚,傅海风猛地从梦中惊醒,他裹着一身冷汗跑去控制室,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哨兵应有的敏锐直觉。

 

他梦见了一根蛛丝,连接着他和蔡云,在深不见底的幽冥之所“啪”地一声断裂。

 

蔡云的外套还挂在墙上,不单单这一件,柜子里塞满了属于他的衣服,首饰,各种傅海风认为可有可无但他认为必不可缺的零碎。双人宿舍里充斥着蔡云的痕迹和气息,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推开门,皱着眉捂着胃抱怨一句,“我受不了了,阿傅你去炒点东西吃。”

 

蔡云心情好的时候会帮他收拾训练包,哼着记不住歌词的调子把两个人的衣服一起洗了晾好,会帮他擦枪,连毛巾都叠得整整齐齐。

 

不久前他还坐在这里,坐在刚刚换过床单的床上叠衣服,鲍春莱捂着眼睛站在门口,一边从指缝里偷看这个足够令全基地都惊掉下巴的画面,一边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云哥,什么时候变这么贤惠。”

 

他觉得不够,又扭头补了一句,“请问全世界独获殊荣的傅阿宝同志做何感想。”

 

蔡云抬起头,他眼梢唇畔还挂着笑,温润清澈仿佛打翻了一碗糖水,他嗓音也是软的,化着点理所应当的宠溺和老大哥似的谦让。

 

“他还小嘛。”

 

他笑吟吟的,傅海风正坐在窗边打游戏,不理鲍春莱生无可恋的眼神,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句回答。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蔡云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心情大好地哼歌。

 

鲍春来神情恍惚,“我也想知道……””

 

傅海风和蔡云,他们绝不是基地最顶尖的哨兵和向导,却是最万里挑一,无人能及的组合。

 

在基地其他队员看来,失去搭档又失去五感,在一夜之间变回普通人的傅海风表现得异常镇定平静,他还是和往日一样起床,训练,睡觉。尽职尽责地重复着基地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作息,他居然还会把蔡云失踪之前晾在外面忘了收的衣服摘下来,沉默不语地抱回房间,关门落锁。

 

只有少数亲近的朋友知道,傅海风失去的不止是他的搭档,他在乎的也绝不是标志着哨兵身份的五感。

 

他摸了摸鼻子,几天几夜没合眼令他眼球干涩,沉寂如死海的精神领域被紧绷的神经压垮,仿佛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上行过千军万马,每一下都踩在命悬一线的稻草上,无论身心都被践踏成一滩烂泥。

 

这些都是其他队员所不知道的,只有他能体会到的疼。

 

失去蔡云,对于基地而言事关重大,他们失去了一名稀有优秀的向导,同时失去了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哨兵,失去了基地最可观的战斗力。损失惨重,足够令上头痛心疾首。

 

而傅海风失去了灵魂。

 

鲍春莱和林单离开了房间,在他手边“不小心”落下一枚钥匙,林单爱车的车钥匙,上头奖励下来的,最新研发的越野,装上炮筒就是一辆小坦克。

 

傅海风感觉到饿了,他这三天几乎什么也没吃,蔡云挑食,体质差,一不吃饭就胃疼,偶尔吃错了东西还犯胃病发高烧,身上滚烫双脚却冰凉凉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身冷汗,水都喝不进去。

 

傅海风曾经钻进他的被子里把冷得浑身颤抖的蔡云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一块数九寒天的冰块,冷得他五脏六腑都翻来覆去的疼。

 

“阿蔡,”那时他说,“我能替你疼就好了。”

 

他终于体会到胃中绞痛难忍的苦楚,仿佛一把生锈的刀子将他的胃肠戳得稀碎,他捏紧了车钥匙,金属刺入掌心,生疼。

 

基地大厅玻璃柜里张贴着优秀队员的照片资料,他俩的贴在一起,说来也怪,明明两人五官轮廓生的毫不相同,却不知怎的偏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眉眼间的神采,歪头的角度,唇畔的弧度全部如出一辙,犹如茫茫人海中一分为二的两个灵魂找到了彼此。

 

照片上的蔡云冲他微笑,他爱生病,不吃饭会胃疼,熬夜……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难受,是不是冷。

 

曾经某次训练结束,蔡云一边包扎伤口一边低着头,他眼里水雾蒙蒙,仿佛江南小镇刚刚落了雨。

 

“阿傅,我想我妈妈。”

 

还有一次,他单独在外参加演习,一分钟上百块钱的长途电话里,他笑得轻轻浅浅,像是羽尖瘙在心头。

 

他说,“阿傅,我想你。”

 

傅海风确信蔡云还活着,他想,他还没和自己道别。

 

他又想,等待是最懦弱的逃避。

 

傅海风猛地抹了一把眼睛,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蔡云的影子,令他无处可逃。

 

他踏出基地大门,身上和车上装备着他全部的武器家当。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即将单枪匹马面对危险,异形,未知和死亡的普通人而已。

 

他们也曾面临低谷,经历挫折,跌入失败。他们曾在月色凄冷的夜晚被上百只异形团团围困在沙漠中心,四周是异形牙齿摩擦的咯噔声,咀嚼声,怒吼声,还有风吹过沙漠发出的,寂静空旷的死亡之音。

 

“阿傅,”每当这时,蔡云总是凛冽着眉宇,声音轻柔笃定,“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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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海风想起很多事。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五感,上一次是在三年前,他在单独执行任务的途中遭遇了一大群从未记录在案的异形,势单力薄躲闪不及,被咬伤了左肩,他本没在意,却在半天后惊觉自己什么也感受不到。

 

和搭档会合的夜晚,沙漠冷得刺骨。

 

蔡云下了车,靠着渐渐冷却的车门,不出一个小时前,毒辣的日头尚且灼烤着横亘过沙漠的黑色马路,沥青和沙土的味道还不曾散去就被夜风和骤降的气温席卷,他打了个哆嗦,拉紧外套领子,鞋底像是粘在地面上一样难受。

 

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过半,这附近荒凉得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镜头,自动贩卖机里只有香烟和啤酒,古老的软包烟,他们曾一度以为已经停产。

 

他不抽烟,只是觉得冷,又不清醒,便撕开透明塑料包装,从软纸包里磕出一根,摸出亮银色的军用打火机。

 

他生得身材颀然,修长俊逸,仔细看还有些瘦弱,他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年纪,整洁贴身的短上衣在他身上有种干净利落的味道,长裤略显宽松,服帖地扎在腰间,一路向下勾勒出笔直清瘦的腿型,裤脚掖在短靴里,外面随意披了一件长款黑色风衣,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

 

他拢了拢火苗,骨节分明的手指煞是好看,火光映亮他小半张脸,文质彬彬却又气宇非凡,一双狭长的眉眼清俊雅致,宛若大漠尽头卷起的一缕惊云。

 

“阿蔡。”

 

傅海风从军用越野顶部探出脑袋,他又把头发剪短了,几乎能看清他棱角硬挺的额骨和淡青色的头皮,支楞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气,线条紧绷有力,一双浓墨重彩的眉眼深邃刻骨,却只在看着蔡云时温吞吞地柔软下来,仿佛启明星遭遇了银河。

 

香烟在他指间燃烧,烟味凛冽得呛人,好像放久了受潮发霉的柴火,蔡云皱着眉头,尾音像是被烟火燎过,有点哑。

 

“还是不行?”

 

傅海风没摇头也没点头,他下意识去抠左肩上血迹斑斑的绷带,见蔡云瞪过来,又改成了抠怀里微冲的弹夹。

 

他是个面瘫,是个即使在训练中打出满环也不动声色的面瘫,身为基地最年轻有为的向导,鲍春莱曾经死盯着傅海风的脸看,欲图辨别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的精神触手能侵入任何哨兵的精神网,除了傅海风。

 

“他现在挺高兴的,”蔡云正背对着他们用手机玩儿俄罗斯方块,连头都没回,“刚综合测评成绩不错吧。”

 

他顺口胡诌了几个数字,话音刚落,基地广播便开始播报测评成绩,数值分毫不差,惊得鲍春莱目瞪口呆怀疑人生。

 

“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很沉默,紧张的时候不怎么动,高兴的时候很放松。”蔡云好不容易通关,心情不错,“多好懂。”

 

“太抽象了……”鲍春莱哭笑不得。

 

蔡云灭了烟,他转过身去面对着略显不安的年轻哨兵,双手捧了他还沾着硝烟血污的脸,拇指摩挲着他温热的耳后,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对方的。

 

他有点紧张,属于常人的那种,哨兵本该活跃敏锐的精神海此刻一片死寂,仿佛被冰封的南极陆地,五感都沉睡着,无法对向导探入的精神触手做出任何回应。

 

“阿蔡,”傅海风润了润喉咙,语气沮丧,“我什么也听不到。”

 

他失去了身为一名哨兵的权利。

 

这世界上无论优秀的哨兵还是向导都极其稀缺,在被蔡云嘲讽为婚介所的塔里,上头会为了最优战斗力指派哨向搭配,强大的哨兵不多,向导则更是稀有。

 

更何况是蔡云,他的强大有目共睹,在向导中也是力拔头筹,他的精神触梢如同一根根带着勾的鞭子,准确而凶狠地刺穿敌人的精神网,足以在眨眼间摧毁一个排的精神领域。

 

基地里没有任何一名哨兵能和他相容,他甚至宣称这辈子都不会和哨兵搭档进而结合,他对这种因为狗屁精准数据测量和上司想要培养一级战斗力就将两个人绑在一起,到死才能分开的行为深恶痛绝。

 

基地没人敢惹蔡云,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敢于当众说出,“上司就是拉皮条的。”这种人人敢怒不敢言的实话的豪杰。

 

但这一切都仅限于傅海风出现之前。

 

“乱想什么,我们分不开。”

 

蔡云翻身上车,他坐上副驾驶,后座丢着一件满是血污的纯黑外套,氤氲开去的血污已然渗入衣服的纤维,他眉眼松了松,被夕阳速写开俊逸岬角的脸庞,额角一条细长的伤口还在渗血。

 

傅海风紧张的时候反而习惯故作镇定,他们都清楚,上头绝不会在一个已经失去战斗力失去利用价值的哨兵身上浪费时间,更不会让一名优秀的向导陪他一起耽误工夫。

 

蔡云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口,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渐渐升上天空的月色下尤为苍白,那上面正烙印着一枚机械表盘形状的图案,像是个精美绝伦的纹身,红色的,仿佛带了层次的血。

 

“你的测定盘还在我身上,”蔡云指了指图案,“说明五感的消失只是暂时的。”

 

傅海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一双眼盯着他锁骨上的表盘看,表情还是没那么轻松,嘴角略略绷紧,眼睛瞪得挺大。

 

他直白又真诚,耳边是风吹过细砂发出的沙沙声,静谧又温柔。

 

蔡云伸长了胳膊,搭上傅海风的肩胛,揉了揉少年发茬扎手的后脑勺。

 

“你没有五感却能穿越整个沙漠找到我,这和我们是不是身为哨兵和向导,精神领域能不能契合相容毫无关系。”

 

他温沉的嗓音比夜风拂过的沙海更加静雅,在尾音里窸窸窣窣地打磨出稍纵即逝的沙哑,犹如一个带笑的叹息。

 

“和你一起配就是,就是一种感觉,会非常默契。”他偏过头去,眼里仿佛盛满了如水的月色,随着他眼角浅浅的纹路静谧流淌,“默契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东西,我低头,有你,你漏杀,有我。”

 

那是冰原之上不染片尘的天空,笑起来仿佛微风拂过,融化了冰山的一角,温润润地在海面起了涟漪。

 

傅海风惊讶地睁大眼睛,一种极为舒服熟悉的精神力流淌进他的领域,他被包裹在一副强大的精神屏障里,绕过沉睡的五感,更加直接地将对四周环境的感知能力输送给他,瞬间敏锐起来的听觉令他甚至可以听得清蜥蜴在沙土下爬行的声音。

 

一只白狼凭空出现在蔡云怀里,压得他差点骂娘,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精神向导好像一条乖巧的小狗崽儿,居然伸出舌头“吧唧”一声舔在蔡云脸上。

 

傅海风还没从不大不小的震惊中回过神,没拉住他得以重见天日的精神体,紧接着他看到一条通体雪白的北极狐跃上蔡云的肩膀,狭长的眼半鄙夷地扫了白狼一眼,像是怕冷似的,缠上蔡云的脖子,好像一条雍容华贵的皮草围巾。

 

……蔡云挂了一身的动物,满脸生无可恋。

 

他将他一半的精神力分给了他的哨兵,共享的五感令他们可以感知到相同的世界,感知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还有彼此情绪最细微的波动,这感觉很微妙,就像你在大洋彼岸拂动海面,广袤无垠的尽头传来回应一般动人心魄。

 

“最初的人是球形的人,两个个体背靠背粘合在一起,宙斯和众神担心人类过于强大,不敬神灵,于是把球形的人劈成两半,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半个人’。”

 

他想起之前和鲍春莱一起打游戏时,那孩子一边吸溜着第六碗小馄饨,一边神神叨叨地对他科普,“我们每个人都一直在寻求与自己相结合的另一半,这个人就是你的灵魂伴侣。”

 

那时的傅海风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那你的另一半怎么会那么矮,还黑。”

 

气得鲍春莱差点把一整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汤扣他脸上。

 

“阿傅,我相信,我在基地不是最好的。”

 

蔡云蹭了蹭狐狸顺滑柔软的尾巴,他声音不大,却足够穿过傅海风的精神海,誓言一般,深深砸进海底海床,试图拔出便是鲜血淋漓。

 

“但是有你在,我们就是最好的。”

 

那时的傅海风从没假想过会弄丢蔡云,他们会在训练时击掌,会在对抗测评后拥抱,手总是牵在一起,不勾肩搭背胳膊就无处安放,会在接吻时十指相扣,甚至会用哨向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打牌作弊欺负小队员。

 

曾有慕名而来的哨兵向傅海风取经,问他是怎么做到和基地第一暴脾气的向导和谐相处的。

 

傅海风想了想,笑的有点无辜,“让他保持一个好心情吧。”

 

任务艰巨,哨兵们知难而退。

 

车外是啃咬着金属外壳试图入侵车内的异形,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地底钻出来,傅海风提起抢,弹壳迸溅,火星四起,枪声震耳欲聋,车前血污遍野。

 

他失去的五感会有人和他共享,而这次,他失去了和他分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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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海风是被蔡云捡回来的。

 

那时的蔡云初出茅庐,势不可挡,完成任务快准狠,基地里大多数哨兵都只能望其项背。他像一把刚刚锻造完成的军用钢刀,寒光凛凛杀气腾腾。

 

第一次见到傅海风的时候,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正被十来只异形围困在墙角,一身宽大的运动服像个未经世事的学生,年幼的白狼在他脚边冲异形呲牙示威,他正举着什么东西充当武器,蔡云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把掉了齿的铁锹。

 

一名刚觉醒不久的,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未成年哨兵。

 

少年面容青涩,浓郁的眉宇间尚还带着稚气,却在面对他所未知的危险时爆发出某种无所畏惧的勇敢和坚决,蔡云眼看着他挥舞起旧石器时代的武器毫不犹豫地砸下去,居然硬生生削掉了异形半个笸箩状的大脑袋。

 

“牛逼啊。”他不由得赞叹,话音未落,那只小狼飞身跃起,撕碎了另一只异形的肚子。

 

被激怒的异形发出尖锐的嘶吼,好像指甲刮在黑板上,镰刀状的大爪子劈天盖地冲少年拍了过去,他快速向后逸出几步,却还是躲闪不及,额角被指甲刮过,血眨眼间流淌下来,滴在领口前襟。

 

就在这个瞬间,属于强者弑佛杀神的杀意在空气中炸裂开去,哨兵强大凌乱的精神压力仿佛一面碾压而下的钢化玻璃,割裂空气破碎在半空中,尖锐而锋利的刀锋四散开去,山呼海啸地向蔡云招呼过来。

 

他竖起精神屏障将自己保护在攻击之外,眼看着十来只异形被精神力震碎了脑袋,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少年茫然地看着蔡云,一双漆黑的眼没了神采,变得乌蒙蒙深不见底,没有向导疏导的哨兵失去理智,如果放任不管他甚至会摧毁掉自己的精神领域。

 

为基地之外的哨兵做疏导是违反规定的行为,但是规定这种东西向来是用来给蔡云破坏的。

 

他冒着被少年狂乱无章的精神力打碎精神触梢的危险一步步贴近,身为精神向导的小狼起初对他露出咬合力十足的尖牙,却随着他的靠近将上半身贴近地面,贴着主人的裤脚,没有攻击,也没有示好。

 

蔡云弯下身子揉了揉小狼的头顶,少年浑身一震,手中沾了血的铁锹“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乖一点,”蔡云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少年浓密修长的眼睫扫在掌心,不安地撩动着,蔡云将额头抵上去,贴着对方的,“别怕,乖。”

 

少年杂乱不堪的精神网就像被狗啃过的毛线团,蔡云小心又大胆地将精神触手探入其中,没有遭遇到反抗和排斥令他稍稍松了口气。他从没这么耐心地给任何人做过疏导,耐心到仿佛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寻找一根只属于他的稻草。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少年的眼睛,恢复神智的少年有着一双黑到通透的瞳眸,仿佛银河碎在里头,烟波浩渺星空璀璨,都远不及这双眼来得单纯明朗,澄澈直白,坦荡荡地映着蔡云的身影,一眨都不肯眨。

 

蔡云有种错觉,好像两名风尘仆仆的旅人穿越时空和宇宙,穿越亘古不变的风物和转瞬即逝的时光,终于在这片瞳海中寻到彼此,得以重逢。

 

他从没想过他能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亲昵宛若恋人,这感觉仿佛命运使然上天注定,令他毫无挣扎的余地。

 

他感到锁骨烧灼疼痛,扯开领子,震惊地看到只有结合后才能出现在向导身上的测定盘正明晃晃地烙印在皮肤上,刻度指针一格一格地走动,记录着哨兵的成长和能力。

 

入塔的第一天,他就听前辈说起过,除了结合,测定盘还会有第二种显现的可能,那便是向导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哨兵。

 

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前辈露出一个这根本不可能的表情,比火星撞地球的几率还小。

 

蔡云大脑一片浆糊,像是小型原子弹在里面炸起一朵蘑菇云,他不知道此刻的感觉是不是应该称为悲喜交加,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蠢得可笑。

 

少年却突然伸出手来,用他宽大的运动服袖子蹭了蹭蔡云的额头,那上面还残留着洗衣粉的味道,令蔡云晃神。

 

少年皱了皱眉头,他什么都没问,没有丝毫的敌意和怀疑,没有惊慌没有不解甚至没有任何的审度和打量,他只是张了张嘴,说出的话笨拙又贴心。

 

“你出好多汗。”他说,“小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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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长的梦,蔡云被保护在精神屏障里,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又觉得他正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在虚无空茫中化成一粒尘埃。

 

他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曾有段时间他在任务中受了重伤,精神触梢和领域被毁得残缺不全,他那时候想过要放弃向导的身份,想过退出基地,想过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彻夜未眠,傅海风坐在一旁陪他,他们仿佛融入黑暗中的两条影子,只有彼此是唯一的光源。

 

或许是夜晚总是可以成功唤起藏匿在心底的阴霾和黑暗,它们久不见阳光,一旦被唤出便会迅速占领全身,转化成无解的恐惧和悲观。

 

他说,“阿傅,我可能坚持不住了。”

 

少年看着他,声音平静如常,“那我也差不多了。”

 

蔡云在很多年之后都还会忍不住回忆起这个夜晚,他从少年的语气里读不出任何的依赖,那是一种噬骨入髓的激励,像是挣扎在泥土中的一株并蒂莲,只要牵动了一根经脉,尝试分离的瞬间便是属于双方的,抽筋剔骨般的疼。

 

那段日子的复健是个不愿回首的噩梦,药物和机械对精神领域的修复像是用针尖勾挑着脑髓,重新织出一张细密精致的网,濒死的剧痛和幻觉令他恶心,呕吐,虚弱,吃不下饭也无法入睡。

 

傅海风一直在他身边陪他,他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只是让蔡云知道他在而已。

 

每次康复训练都会丢掉他半条命,窒息感仿佛被死死扼住喉咙又灌进一口沙,每一次尝试牵动身体都会带来比平时强烈成千上万倍的刺激,令他觉得自己在广袤无垠的海洋里举步维艰,呼吸时咸涩的海水漫入鼻腔和口腔,他大汗淋漓,眼前发黑。

 

没有一丝一毫的氧气进入身体,大脑混沌不清,他想发出声音,却只听到从胸口里挤压而出的刀尖滑过玻璃一般残破刺耳的尖吟。

 

比生理更加难以忍受的还有来自心理的压力,被淘汰,被拆分,被遗弃……这一切都像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蔡云苦笑着说,“我们好像辛德勒名单里被扒光了衣服的囚犯。”

 

他们行走在钢丝上,脚下是风声呼啸的万丈深渊,跌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傅海风紧紧攥着他的手,皮肤,血管,筋络全部粘合生长在一起,他仍旧会说,“阿蔡,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安心。”

 

蔡云在无数个头痛欲裂辗转反侧的夜晚思考,人对痛苦的承受究竟能到怎样的极限。

 

他也想,会不会正是傅海风的存在才将极限的尽头拉得更长。他执拗,顽固,倔强,有着孩子气的简单直白,也有心思缜密的成熟老练。他生气时黑云压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高兴时又阳光明媚,像个懒得长大的孩子,黏在他身上不是蹭就是撞,用他大型犬似的撒娇方式表达他独一无二的依恋和喜悦。

 

很多次出任务之前,睡不着的蔡云怕影响傅海风休息,半夜偷偷躲进卫生间翻书,他以为傅海风睡得很好很沉,这让他心下踏实。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偶然得知傅海风根本没睡,只是装作沉睡的样子以免辜负了蔡云的好意。

 

他默默地消化着蔡云对他的保护和温柔,回以最细腻温吞的回报。他们在夜色寂静之中保护着捧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为彼此构建起一方脆弱又坚实的沙堡。

 

那情愫温润如水却又暗潮汹涌,私藏在心底最柔软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不让对方知晓。

 

后来,他渐渐记不清复建带给他的伤痛,却清楚地记得他几乎昏倒在训练场时傅海风揽住他的手臂,温热的胸膛,他们蹭在一起的汗和体温,宿舍里准备好的热水,烫好的毛巾,还有他为他开的小灶。

 

傅海风喜欢他的纹身,他曾对人说过“那行字刻在他身上,也刻在我心上。”这种坦荡磊落的话,宛若一个不由分说的告白。

 

他们在训练结束后的夜晚一同窝在宿舍里,蔡云冲了澡,赤裸的后背靠着床,发梢湿漉漉的。

 

傅海风趴在床上,胳膊从他的头两侧伸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他有一头不算顺贴的头发,扎在皮肤上痒得发疼。

 

“阿傅,”蔡云伸手推那颗重得不行的头,“热。”

 

于是傅海风改为吻他的纹身,携裹着他的呼吸,烧灼着滚烫炽热的温度,从贴在皮肤上两片唇里吐出来,像是不小心拿起盛开水的杯子,烫得人心焦。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他们刚刚确定对彼此的感情,有点甜蜜又有点拧巴地坚持着惴惴不安的心思,毫无保留地相信着彼此,根本无暇考虑未来的坎坷和荣辱。

 

就连吻都甜得脑仁生疼。

 

蔡云想起那天的夜色,窗外月朗星稀,对面宿舍楼点起了灯,路灯的光在深邃的漆黑之中划开一条光带。

 

他们能随着那道光去任何地方,蔡云想,那是他们一步一个血脚印,携手并肩走过的道路。

 

路上坎坷波折,鲜花遍野。

 

他们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蔡云身边散落着异形的尸体,他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戈壁上遭遇了大批异形残军,最后的一点意识将他保护在坚实的屏障里,维持他的脑部机能。他受了重伤,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他回到基地,讯号发射器被毁坏,他同样没法和基地取得联系。

 

意识渐渐模糊,和当年昏倒在训练场上一样,他坠入无边无际冰冷刺骨的水中,冰凉的液体侵蚀着他的精神意识,一点点夺走他的生命。

 

他在五天前便已经无法维持他和哨兵之间的联系,他惊讶于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感到绝望,锁骨上的印记灼热地燃烧着,仿佛一团唤醒黑夜的烛火,披荆斩棘,割裂夜色,向彼此的方向去。

 

他执着地相信着少年会找到他,就像当初将他拉出深渊一样。

 

马达轰鸣的声音,血的味道,他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睛。

 

他在戈壁荒滩迎来了失联后的第五个日出,刺目的阳光穿透眼皮,在意识陷入虚无的前一秒,他听到有人用独一无二的方式唤他。

 

“阿蔡,阿蔡……”

 

令他几近落泪。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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