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纸重构室

别发私信

【风云】征服天堂(上)

  • 首先要感谢大家,万万没想到【南极大陆】会受到大家的喜欢,一直心下忐忑,现在真的感觉非常温暖,谢谢大家www

  • 请大家不要介意大四狗只有周末可以更新,手里也攒了一些存稿,本来打算考研结束再放的,但是还是觉得心里痒w,不行了我太爱他们了,初恋就是初恋啊啊啊!!!

  • 第一次挑战军旅风,一切专业知识来自《士兵突击》+胡编乱造。

  • 文风还是那么的又软又绵……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想要表达的是座冰山,写出来的只有一角……精髓的一角是海明威,糟粕的一角是我……

  • 这是一篇关于开始和结束的故事,故事的终点,才是一切的起点。

  • 荣耀光辉属于风云,OOC扯淡属于我。

  • 真人RPS注意!!!切勿上升至真人!!!切勿转出LOFTER!!!

  • 废话太多,这人真烦,谢谢大家包容! 

  • 请务必点开——BGM【ALL IN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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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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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风云

 

注:架空AU

 

文:薏米糖粥

 

——切勿上升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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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硝烟,炮火,枪声,地面滚烫,硫磺刺鼻。

 

战场。

 

“他们没找着尸体,”蔡云背靠着断墙,一截突出的钢筋正戳中他的脊背,让他疼,也让他清醒,“我们得杀出去。”

 

傅海风喘着粗气,他眼睫扑簌簌的,上面落了灰,这没能遮住他仍旧黑得发亮的眸子,蔡云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花着一张脸,额角的伤口还在淌血,整个人包裹在厚重的06式携行具里,臃肿又狼狈。

 

他的手扣着狙击步的机匣,这是傅海风改不过来的小习惯,一紧张就犯,越犯越紧张。

 

“没事。”蔡云钦佩自己还能笑出来,他伸手拍了拍傅海风的肩膀,“咱俩都在呢。”

 

他透过钢筋裸露的临时掩体,朝仍在起火的吉普车张望,刚刚震耳欲聋的机枪扫射声诡异地安静下来,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军踩着碎石子向他们躲藏的方向逼近,哇啦哇啦地喊着异国的鸟语,蔡云只能零星听懂几个词,搜,干掉,剩下的都是脏话。

 

他们端着德造的G3步枪,杀气腾腾势在必得。

 

蔡云怀里揣着他的突击步,金属枪杆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热,他摸了摸侧腰,那里还藏着一枚卵形的手榴弹。

 

“我出去,你掩护。”他语气平静,声音有点喘。

 

傅海风沉默不语,他沉默的时候有种不动如山的压迫感,令他不像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孩子,他一手按着枪管,另一只手放在蔡云腿上,力道挺轻,却重如泰山。

 

那是生命的斤两,没人能拎得清。

 

蔡云看着他,也就半秒,他生了一双狭长的眼,眼梢些许下垂,来自水乡江南的瞳海此刻茫漠沉静,里面仿佛沉淀着雪山之巅长江源头的湖泊,顷刻间就能将傅海风淹没。

 

“傅海风,”他说,“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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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蔡云第一次见傅海风,19岁的少年还是个刚刚从新兵连选上来的瓜蛋子。

 

九连的操场尘土飞扬寸草不生,炽烈的阳光晒得人头皮都疼,蔡云是一班班长,尖刀班,名气大,他更是名扬内外的尖子兵,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好脾气,对待敌人如像严冬一般残酷无情,对待战友同样如同严冬一般残酷无情。

 

他站得笔挺,打量他的新兵,他们刚从新兵连被削过一茬,初生牛犊,意气风发。

 

这其中就有傅海风,站在排头,他成绩好,被九连政委挖了墙角,还是个新兵就小有名气,蔡云对他有些好奇,不经意多看了他几眼。

 

挺拔高挑的少年包裹在迷彩服里头,像一棵生长在荒漠里的树,挺拔倔强,晒得发黑发红的脸庞刀劈斧砍,每一丝线条都崩得紧紧的,压在帽子下的头发剪的很短,露出鬓角的发茬,连发梢都拧巴着,看着扎手。

 

他生了双浓郁深刻的眉眼,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那天连长不知又犯了什么病,好兴致地背着手在操场转了两圈,把傅海风拎出来又一指转身想溜的蔡云,“来,小广东,跟鬼见愁练两招。”

 

傅海风一头雾水,蔡云满脸黑线。

 

但是连长的命令就算再操蛋也是军令,蔡云压了压腿,他柔韧性好,大腿近乎贴在地上,傅海风盯着他看,也不动,他肩宽体阔,一身蔡云穿来宽松肥大的军装套在他身上,严整合身毫不窝囊。

 

后来蔡云问他那时候傻愣着想什么,傅海风老实地回答说在想这个班长真白净,还瘦弱,比新兵连见的女兵还秀气。

 

蔡云气得直笑,他们都曾试图回忆当时近身搏击的场景,可也许是那天的日头太过刺眼,地面太过滚烫,有关细节他们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想不起了。

 

蔡云很灵活,像是一只机警的猫,清瘦的手指别住傅海风的关节,像是被刀子刺进骨缝,生疼。

 

傅海风只记得自己最后别住了男人的双臂,他们纠缠在一起,他侧身压着男人的腰线,腿卡住他弯曲的膝关节。

 

比自己凉一些的体温,即使在盛夏时节,手臂触及的地方能感觉到从衣料下渗透出的一层薄汗,却依旧温凉得令人晃神。

 

他能感觉到对方宽松的迷彩裤下比自己纤细一些的双腿,双臂触碰的皮肤贴的紧紧的,急促的呼吸打在上面,不知为何同时灼烧起来。

 

傅海风愣了一下,等回过神的时候,头顶的阳光夺目到刺眼。

 

耳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群众发出的欢呼声,蔡云趁他走神将自己弯起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柔软的关节脱离了他的控制,电光火石之间改变了局势。

 

他仰面躺在地上,面前的人肘关节抵住他的喉咙,他恰巧遮住了太阳,逆光的角度,傅海风只看到他笑了,薄薄的眼皮勾着得意的弧度,挺好看的。

 

直到蔡云起身,他仍旧像没回过神似的仰面躺在沙土地上,帽子在混乱中不知掉在哪里,他脸上晒得发疼,手背可能在地上蹭破了,麻酥酥地刺痛。

 

“傅海风!”

 

“到!”

 

他条件反射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啪”地一个立正,蔡云没忍住直乐,其他新兵也跟着乐,颀然纤长的班长站在他面前,将帽子扣在他头上,伸手理了理揪扯凌乱的领子和衣扣。

 

“注意军容军姿。”他板起脸,嘴角却还残留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湖面上来不及散去的涟漪。

 

就当大家以为这位蔡班长的脾气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日天日地的时候,蔡云转了身,肃了嗓子,掷地有声,“刚笑的人,出列,加跑五圈!”

 

没人敢提出异议,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傅海风的眼神一直黏在他身上,从他眉清目秀的容貌到飒爽利落的身材,从他一丝不苟的领口到严丝合缝的武装带。

 

再到那背影,将他遥遥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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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列队,报数,上军用卡车,车厢外星光明灭,黎明尚未到来。

 

入连已经三个月,九连是装甲侦察连,拥有着令人艳慕的装甲车,步战车,气派又霸道。但在在天没亮就被拽起来拉往靶场训练的兵们看来,他们拥有的只是炮火,疲惫,困倦和阵亡。

 

傅海风挨着蔡云,集合号响时这年轻的班长已经从自己上铺滑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神智清明,好像他根本就没睡似的。

 

挺冷,车厢里摇晃又沉闷,他不知道蔡云是不是冷,双手一直在来回搓着,指尖苍白,指甲有些犯青,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着,脊背挺直,却垂着头,一直盯着指尖。

 

傅海风利用车厢的颠簸不着痕迹地贴近了些,头盔固定在下巴上,勒得他不太舒服,那人比他瘦得多,胳膊上几乎没什么肉,正贴着他的手臂,取暖似的,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心猿意马。

 

“我饿……”鲍春莱在他们对面蔫头耷脑,他比傅海风早入伍一年,手长脚长眉清目朗,饭量远近闻名,每每令炊事班如临大敌,“早饭也不给吃……”

 

徐辰跟他挨着,他正犯困,听到吃精神了不少,“我想吃鸡腿……”

 

“回去就把你俩下锅。”蔡云凉凉地飘出一句,一班除了战斗力强,饭量也是名声远扬,这二位简直功不可没。

 

“蔡施主切勿杀生,”徐辰双手合十,面有宝相,“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还没等蔡云一枪崩了他,一直尽职尽责担任听众的傅海风眼皮一闪,认真恳诚地接了句,“辰子的发际线很有退伍后遁入空门的潜质。”

 

一车人都笑了,气氛突然轻松了不少,蔡云也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眼梢收成一条饶有兴味的线,里面蕴藏着部队集合号响时天际微明的晨曦。

 

傅海风看着他,他也扫过一眼来看傅海风,他突然抬了手,戳了一下少年来不及收起笑颜的脸颊。

 

“诶阿傅,”他像个孩子拿到了心爱的玻璃弹珠,眼睛发亮,“你有个酒窝。”

 

他坐在傅海风右侧,左脸上有颗小小的痣,和傅海风酒窝的位置差不多,就像老天爷给他们两个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方便找到彼此的记号。

 

傅海风愣着神,他控制着自己的手,控制着想要将它抬起来,摸一摸那颗痣的欲望。

 

训练课目是步兵火力和战车火力协同,靶场宽阔得像是填了土的汪洋,一步一个坑,战车轰隆隆在上头碾出深深的履带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他们班的战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好似等待被驾驭的野兽。后舱门开着,先是蔡云,他弓着身子,本就灵巧细瘦的身形几乎蜷成一颗锐利的子弹,眨眼间就飞进只有他身高一半左右的窄小舱门,轻松跃上了车。

 

傅海风跟在他后面,他有点跑神,上车时候差点撞了脑袋。

 

他们各自占据了一个射击孔,傅海风擅长狙杀,这和他沉闷又稳妥的性子很相称,就像孙猴子能一眼相中定海神针,傅海风在各式各样的武器里偏偏挑中了八五狙,他触碰得小心翼翼,眼神贪婪明亮。

 

“我还以为你会挑个重机枪或者榴弹发射器,火力全开冲锋陷阵。”蔡云见他的样子,不无感慨。

 

步兵倾巢而出,战车山呼海啸,携裹着弑神杀佛的火舌,耳边是重机枪一刻不停的咆哮,傅海风屏息凝神,弹无虚发。

 

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专注,除了蔡云,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个鼓励都能在他心里引发地鸣般的预警讯号,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他们在漫无天日的尘土中跃下车搜寻掩体中埋伏的敌军,蔡云紧紧贴着地面,他绷得很紧,身体每一丝肌肉每一个线条都在军装下勾勒出精干逼人的形状,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转瞬就能咬断猎物的喉咙。

 

傅海风看他怀里的微冲,和他一般朴素无害,佛挡杀佛。

 

掩体中突然抬起一支枪口,蔡云躲闪不及,子弹尖锐的摩擦声自耳边炸响,被宣布阵亡的却不是他。

 

他难得在训练中发愣,转过头,傅海风正一手持枪,单手退弹,弹壳迸溅在地上,干脆利落火星四溅。

 

“牛逼啊傅海风!”他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声音还不小,偷袭他的步兵颓丧地瘫倒在战壕里,掩着脸苦笑。

 

那是傅海风第一次保护他,少年眼神单纯直白,目光灼灼,仿佛能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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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军营不是在练人,他们在铸刀。

 

进来这里的人都被融成了铁水,把曾经的那些毛病,习性,软弱都打散了形,倾倒进高速运转的机器里重新铸铁锻钢,再千锤百打,生生将他们凿成一柄柄寒光逼人吹发即断的军用钢刀。

 

他们在夕阳残血下负重二十公里,从山这头到山那头,沙背心沙袋千斤般坠在身上,肩上看着弹药箱,他们趟过湍急的河水,冰冷的液体灌进军靴和沙袋,将铁砂灌得更沉更重。

 

一班,万众瞩目的一班,傅海风在前面领跑,风在耳边嘈杂作响,渐渐的他开始分不清他听到的究竟是耳鸣还是风的吵闹,每呼吸一下胸肺都摧枯拉朽地疼,好像寒冬腊月的西北风裹着刀片刮进肺叶,他几乎能尝到翻涌上喉咙的腥甜。

 

腿已经抬不动,只是机械地听从着潜意识的命令,脚下锋利尖锐的石子几乎要刺穿他的战靴,他在最前面,看不到后面的人,他执拗倔强,拼了命硬逼着自己保持着领跑的速度,调整着即将停滞的呼吸。

 

“阿傅,我来。”有人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那人的声音被风刮碎了,四散在迎面拍打的沙土里,在牙缝间咯吱作响。

 

蔡云冲到了他前面,他步伐很稳,他身体素质不算拔群,甚至有些差劲,肺活量和力量都是全班最弱的。

 

但他又是最强的,坚韧凌厉,不可摧毁。

 

此刻,对于军人来说过于单薄消瘦的背影正跑在傅海风前面,沙袋拍打着他的后心,弹药箱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他的肩膀骨缝,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杆细瘦纤长的钢刀压垮崩断。

 

“顶的住和顶不住之间是个选择题,我没有选择顶不住的权利。”①

 

傅海风想起蔡云曾经晃荡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念叨,好像是本风靡畅销的军旅小说,还被拍成了电视剧。

 

“顶住!”蔡云低喝,“跑!”

 

傅海风低沉地回应,他意味不明的低吼仿佛洪水撞上堤坝,紧接着他听到徐辰的怒吼,还有鲍春莱,紧接着是陈今……

 

他抬起头,万里夕阳垂地,天际似乎倾倒着一炉即将燃至尽头的炭火,蔡云稍稍扬起了头,那炭火烫伤了他的脚步,点燃了他的背影。

 

那天回去后所有人都睡得昏天黑地,傅海风半夜里莫名醒过来,夜里的冷风猛烈地拍打着玻璃窗,似乎有一场肆虐城池的暴风雨在母胎中酝酿。

 

他睡不着,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了衣服,一抬头,上铺空空如也。

 

鲍春莱在很久之后都在念叨,心灵感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像闭着眼睛都能开枪击中九霄云外的一只鸟,傅海风凭直觉就能猜出他们神出鬼没的菜头躲在什么地方。

 

那天夜里,傅海风在天台找到了蔡云,月色清冷星光惨淡,清瘦的身影正靠在墙角,傅海风走上台阶,探照灯的灯光扫过来,借着月色。

 

蔡云明显被吓了一跳,差点站起来,看清来者之后才重新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不睡?”

 

他抬起眼皮,训练服外随便披了一件迷彩外套,双腿微微岔开,手臂搭着膝盖,垂下指尖。

 

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你不也没睡。”

 

傅海风挨着他坐下来,他们之间也就能容纳一个拳头通过,蔡云笑笑,香烟被他叼在唇齿之间,打火机在指间转出一串眼花缭乱的花。

 

“你会抽烟啊。”傅海风有点意外。

 

“不算会,”蔡云微微垂下眸子,他的眼睫不密不疏,在月色下看得清楚,“尘土味太重了,清清。”

 

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还没等凑近香烟,傅海风已经把烟抽走了,他也不看瞪着他发愣的蔡云,把烟卷碾碎在掌心里,“睡不着?”

 

“嗯,我总失眠,一失眠就跑去厕所躲着看书,后来连长知道了就去厕所抓我,我就跟他打游击。”

 

蔡云其实很爱说话,他性格本是温存似水的,偏偏被丢在军营里,无端地添了冰的冷和水的湍,令人不由得惧他怕他,渐渐疏远了他。

 

他嘴角带笑,摸了摸鬓角,坦荡荡地看着傅海风的眼睛,“想家,一拉练一负重我就想家,躺在床上就能梦见姆妈坐在床边织毛衣。”

 

他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心门,将里面不曾结冰的,柔软如雪的温存暴露在傅海风面前,他说这话时很平静,眼神很深邃,仿佛穿过傅海风,穿过一条漫长的不知源头的河流,将语气里那转瞬即逝的思念和绵软丝丝缕缕纺成了线,纠缠在傅海风的心口。

 

细密地,杂乱无章地,编织成一张仓皇忙乱的情网。

 

“你难过的时候肯定先想到家人,”蔡云低低地笑,“开心的时候就想不起来。”

 

那月色碎在他薄薄的眼睑上,落进含笑的眼眸里,傅海风张了张嘴,脑子像是被抽掉了一根线。

 

“以后你可以想我。”

 

那天回到宿舍之后,鲍春莱在说梦话喊着饿,徐辰磨牙,陈今打鼾,蔡云安安静静躺在他上头,傅海风隔着一层床板,用目光描摹他的身形。

 

然后他睡着了,做了一个关于某个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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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入连第九个月,团营里开始有人在提起蔡云的时候,连带着傅海风的名字。

 

九连一班拎出去都是以一敌十的尖子,只是少年成长太快,太过引人瞩目夺人眼球。徐辰曾在食堂啃着鸡腿含含糊糊地说,宝哥和他们的菜头站在一起,简直风云际会珠联璧合。

 

然后他就挨了蔡云一记亲切的擒拿手。

 

这不能怪徐辰嘴快,上午班级对抗训练,蔡云平板撑栽给了三班班长,他力量不行,对方就戳他软肋,他怪自己身体素质不达标,回到宿舍仍旧满脸阴云密布,陈今徐辰噤若寒蝉,只有傅海风轻车熟路面色温沉,老干部似的拍了拍他紧绷肩膀,“没事,我陪你加练。”

 

“噢……这种时候招惹鬼见愁,”徐辰怜悯地看着傅海风,“宝哥完了。”

 

不料蔡云眯着眼睛盯着傅海风的脸看了一会儿,虽然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但嘴角和眼梢绷紧的纹路居然给面子地松了松。

 

“成,”他薄凉地点头,拉着傅海风,“先吃饭去。”

 

徐辰大张着嘴,下巴差点砸着脚面子,他拍身边老僧入定的陈今,“金子,你打我一下,我肯定没睡醒。”

 

陈今二话没说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久之后的集团军侦察兵对抗赛,蔡云因为要参加不久后的其他比赛没有报名,但他去了比赛场地,那周围围了不少人,少年笔挺地立在场地中央,他其他项目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还暂时排在第二,和第一名分数咬得很死。

 

最后一项是组装枪械,立卧跪三姿射击。

 

蔡云抱着胳膊眯了眼,傅海风在一片震天响的加油助威声中迅速摸索零件组装枪支,他还蒙着眼睛,嘴角崩得很紧,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关,他像是把自己封闭在冰窖深处,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枪身上跳跃,旋入卡槽推进弹夹,动作眼花缭乱请准流畅。

 

37秒,傅海风第一个扯下蒙住眼睛的黑布,一刻不停地调整瞄准镜。

 

“你看,”有人在一旁对同伴窃窃私语,“这小子组装的动作多像当年的蔡云。”

 

“九连那位鬼见愁?”同伴恍然大悟,“难怪看着眼熟。”

 

蔡云动动嘴角,这话让他很受用,紧接着他听到子弹出膛和弹壳落地的声音,傅海风稳稳地端着枪,用点射站姿打完了规定的十发子弹。

 

他从没见过比傅海风更适合用枪的人,他沉稳肃杀,静如雪山,纤长的狙击枪几乎和他的手臂融为一体,枪是他的一部分,他坚定冷漠,狙杀于他而言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而然,融入骨血。

 

30发子弹全部上靶,273环,这个成绩震惊四座,刷新了蔡云两年前创造的记录,也将他稳稳送上了比赛第一名的宝座。

 

最后一枪尘埃落定时,刚刚仍旧沉迷于比赛之中的少年居然抬了头,准确地看向蔡云所在的位置,他冷厉专注的眼神一瞬间冰雪消融,漫天晨星洒向夜空,绷紧的面部线条立刻放松下来,冲他笑出一对大大的酒窝。

 

蔡云穿过兴奋异常的人群拥抱他,傅海风一手提着他心爱的狙击步,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装备,他两只手都占着,不能击掌不能回抱,又不满足。

 

于是他用额头碰了碰蔡云的,少年意气风发铁骨热血,磕得蔡云眉梢生疼。

 

但他高兴,打心眼儿里高兴,就像傅海风最后那一枪正打在他心窝里,心口上。

 

从侦察兵第一名鲜红的锦旗被送进连长办公室那天开始,部队里渐渐流传着称呼他们为风云,各取了名字里最后一个字,所向披靡,叱咤风云。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鲍春来背着手在宿舍踱步,“真帅,啥时候我也能有个像模像样的称号!”

 

“小鲍哥能和辰子拼个吃货二人组。”陈今坐在铺位上穿鞋带,笑着打消他的积极性和少女心。

 

后来宣传部来采访这颗一鸣惊人的明日之星,问起拿到第一是不是很激动的时候,傅海风摸了摸后脑勺,耿直坦荡地回答,“没什么激动的吧,战场上又不是单兵作战。”

 

蔡云听说后笑得前仰后合,鲍春莱偷偷跟傅海风咬耳朵,他说当年蔡云也是这么回答的,只不过更委婉,更能让宣传兵下得来台一点。

 

日子就像漏勺里的水,掰着手指头掐着心思一天天地过,他们日复一日地训练,就像是翻来覆去吼的那几首军歌,也像渡江时徒手爬过的绳索,一寸一寸,磨着掌心,擦过血肉,插科打诨又精益求精地在每个人心底留下不同的痕迹。

 

蔡云爱看书,柜子里的书几乎都堆满了,还霸占其他人的柜子,他什么都看,上到文学名著下到口袋漫画,只要带字儿的都能翻得津津有味,休息时别人睡觉养神,胡侃扯皮,他就捧着本书,靠在床头看得入神。

 

“蔡头儿这是要退伍了考博士啊,”徐辰永远闲不住这张嘴,“咱连宣传兵憋不出稿子都找蔡头儿取经。”

 

傅海风偶尔也翻他的书看,细细密密的印刷体看得他眼晕,他看不懂,也不太感兴趣,只是想知道蔡云平时都在做什么,他用了两分钟将一本二百来页的书从头翻到尾,在最后的空白处看到了几行虬立隽逸的铅笔字。

 

“风狂雨骤剑走沙,云贯九霄誓苍华。际凌绝顶东方晓,会君铁马共天涯。”

 

他将书小心地合上,放回原处,听到外面集合令响。

 

后来据徐辰说,那天下午训练的傅海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负重跑一路冲在前面,射击打空了一只弹夹,几乎全部戳烂靶心,放荡不羁地留给他们一个望尘莫及的后脑勺。

 

蔡云站在边儿上看,他俩相视一笑,训练场沙土漫天,仿佛染了阳光的铁屑碎了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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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入连整一年的夏夜,训练结束后的夜晚,车队停在五连下属的某个驻地休息补给,两天两夜没合眼的步兵们累过了劲儿,反而显得兴奋异常。

 

好几十大小伙子围着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桌聚餐,各个灰头土脸却又神采奕奕,啤酒成箱成箱搬上来垒在地上,玻璃瓶子哗啦啦碰撞,发出清脆碎裂般的声响。

 

连长下令开了车大灯,驻地灯火通明,仿佛在茫茫荒漠里点燃了一支蜡烛,他用牙撬去酒瓶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颇有几分不醉不归的仗义豪情。

 

蔡云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出声,他饿了,胃有些痉挛着抽痛,在尘土漫天的训练场他几乎什么都没吃,搅和着黄土的米饭,滚了沙尘的馒头,只要他还没饿到生死关头,就绝不会把这些东西往嘴里塞。

 

他挑食,本来能下嘴的食物就不多,今天嫌油明天嫌腻,也就水煮蛋配酱菜能吃两口,他跟炊事班势不两立,曾经扬言说如果能吃下食堂的菜,他什么仗都能打下来。

 

久而久之,炊事班班长看见九连一班鬼见愁就头疼,一头疼就回厨房削土豆,吃得全连上下一出汗都冒淀粉……

 

他脾气也不好,正在气头上会做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比如对抗训练输了一把摔了军铲,一班挨批了敢跟连长顶嘴……

 

可他事后就得打着手电趴被窝里写检讨,饭也不能吃,傅海风就偷偷往衣服里塞俩馒头,用塑料袋裹着,再从床底下掏出一罐偷藏的酱菜小黄瓜递给他。

 

他们俩有不少小秘密,偷偷摸摸地藏在军营的各个角落里,是连同吃同睡同训练的战友都不知道,只属于他俩的秘密。

 

携裹这年少轻狂的澎湃,骄阳似火的热烈,懵懂青涩的悸动。那是火药,尘土,机油,汗水,铁和血混合起来的味道。

 

傅海风坐在他身边,紧挨着他,见他用手按着胃,刚想问一问就被打断了话茬。

 

“嗳,旮旯里猫着内俩!”他们连长一喝酒就嘚瑟,一嘚瑟就飚东北话,不无得意地炫耀他手下的兵,尖端的装备,连队的光辉历史……每当这时候他总要揪出几个典型来证实他吹出的牛说一不二,而平常最乐意跟他斗智斗勇的尖子兵蔡云就成了不二人选。

 

蔡云想跑,但是他失败了,连长已经用他洪亮的嗓门儿喊出了他的别号,做出和一年前丝毫不差的举动,“小广东,鬼见愁,出列!”

 

这次不单蔡云,傅海风也是满脸黑线。

 

蔡云曾经严肃地思考过他究竟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么个不着调的连长,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胃,特别想顺手抄起酒瓶子砸过去以绝后患。

 

“两个综合第一,风云际会,”连长在一片起哄声中围着他俩绕圈,“我记得你俩好像是左右手吧?”

 

傅海风是左撇子,这在部队里简直比万绿丛中一点红还稀罕,他正琢磨蔡云是不是又胃疼,听连长这话,下意识答了声,“是。”

 

蔡云的心一寸寸凉下去,他绝望地猜到了他们操蛋的连长接下来的举动。

 

“陈今!徐辰!”连长一声令下,“给我把他俩另两只手绑了!”

 

车大灯刺眼的光束投射在蔡云和傅海风身上,晃得人眼睛生疼,蔡云动了动被捆在背后的左手,咬牙切齿地想徐辰你可真不客气,绑俘虏的技术都敢往你班长身上招呼。

 

他俩面前摞着半人高的啤酒箱子充当训练台,上面散乱五章地铺满了枪械零件,是一把上头新配10狙,还没等蔡云扫个大概,布条已经蒙上眼睛,在他后脑紧紧打了个结。

 

“给你俩留两只惯用手,”连长洋洋得意,他在做给五连驻扎的兵看,“一分钟之内,把枪拼上。”

 

蔡云在心里把连长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个遍,他感觉到傅海风碰了碰他的肩,他俩一左一右两只胳膊紧紧贴着,耳边的起哄声已经渐渐安静下去。

 

他了然地伸出手,和傅海风轻车熟路地击了个掌。

 

“预备——”连长拖着长音,“开始!”

 

几乎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两只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手迅速在零件上过了一遍,居然没有丝毫的磕碰和犹豫,傅海风抓起枪管,蔡云已经准确将握把递过去推入卡槽,他动作轻巧精准,就像把食物送进嘴里一样自然。

 

他们双手一错,枪托瞄准镜同时就位,夜色静谧极了,只有零件不停组装就绪的机械咔哒声清晰悦耳,如同空旷的大理石大厅里掉落了一根针。

 

他们的手背因为长时间的训练血管清晰突兀,死盯着他们看的士兵们已经全然忘记了这两只手不属于同一个人,他们的手法同样眼花缭乱,同样快如闪电,同样稳如泰山。

 

拧紧螺旋,推入弹夹,43秒。

 

蔡云一把扯下布条,他和傅海风一同高举起崭新凌厉的狙击步,枪身上还残留着他俩掌心的温度,他能感觉到傅海风的呼吸,每一丝细微的动作,血液融入血液,灵魂贴着灵魂。

 

“就好像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傅海风在未来的某天认真地说,他单纯又真诚,还有些无辜。

 

蔡云偏过头,傅海风也正好看向他,他笑出一对大大的酒窝,灯光全数碎在他黑漆漆的眼眸里,如同夜色下的河流中打碎了满天星光。

 

那里面有一只晃晃悠悠的小船,蔡云看到自己坐在里头,抱着膝盖,眉眼弯弯地笑。

 

欢呼声山呼海啸,平时只能扯着嗓子吼军歌的兵蛋子们兴奋异常,仗着连长高兴管的松,也都暂且不惧怕蔡云,肆无忌惮地吹着口哨起哄。

 

“来一个!”鲍春莱躲在人堆里喊,“唱首歌!”

 

被他这么一吆喝,刚没过瘾的众人群情激奋,扯着嗓子让他俩和唱首歌,傅海风略带羞怯连连摆手,蔡云想一枪崩了鲍春莱。

 

但他们又都有点兴奋,兴奋而跃跃欲试,他们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进退维谷难以收场。

 

“唱唱唱!”连长挥舞着酒瓶子,“唱那个什么……我要上战场!”

 

“连长,是年轻的战场。”鲍春莱小声提醒。

 

没人管他俩究竟要唱什么,大家只是兴奋,只是高兴,情绪到了高处怎么也落不下来。

 

更没人知道焦点中心的两个人是怎样的心潮澎湃,那感觉就像是漆黑的草原通了电,酥麻麻地正打在避重就轻的位置,映亮一片苍茫的同时又懵懵懂懂地,无论如何也抓不到重心。

 

傅海风眼皮眨了一下,他睫毛浓密修长,像两把小扇子。

 

他先开了嗓,调子起高了,还抓不稳节奏,一句歌词十几个字被他唱的流弹似的满天飞,他普通话不好,一口广普把卷舌全部唱成了平舌,他自己都想笑,蔡云也低着头在旁边笑。

 

这首歌他们也就听过几次,鲍春莱总哼哼,歌词离离落落记不清楚,但是蔡云还是抬了眼皮沉着眸子,顺理成章地接着他唱了下去。

 

蔡云从不在人前唱歌,唱军歌的时候也几乎听不见,他声音不大,绵软低哑宛若刚刚解冻的河水漫过河床里的细砂,那其中带了些许窸窣的沙糯鼻音,缱绻倦怠,温和有力。

 

周围都静了,包括一班的几位,傅海风终于找到了调子,他还是沉不住,少年般莽撞高昂,合唱时不知是他太过紧张还是蔡云太过内敛,他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蔡云的,有几个字还破了音。

 

他在中途伸出拳头,蔡云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攥紧的手指。

 

蔡云闭着眼睛将最后几个字唱完的时候,驻地沉默了几秒,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笑声和叫好声席卷了他们,这令他有种不着边际的错觉,觉得他和傅海风似乎在某个未知的时空中相识,相知,也曾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之上,赛场之巅,接受着掌声和欢呼的洗礼。

 

他略微颤抖的指尖被攥住,傅海风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他掌心很烫,也在颤抖,一双眼死死地锁住他,那里面潜伏着太过危险直白的东西,即将冲破牢笼倾巢而出。

 

他们趁乱逃离了聚餐,灯光没有再追逐他们,连长在远处高喊,鲍春莱在笑……

 

他们奔跑着,逃进了一辆匍匐在黑暗里的步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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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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